麦安言全程都在,数次欲言又止,但因为柯屿极度不喜欢在说话时被打断,便识趣地忍着,忍到心力交瘁长长舒一口气,见记者捏紧了话筒震惊惶惑的模样,他上前一步:“柯老师喜欢开玩笑,这你是知道的。”
记者反应过来,“明白,放心吧,我不会乱写。”
麦安言这才微微笑着鞠了一躬,“有什么问题随时沟通,我一定全力配合。”
为了上镜好看,柯屿还是做了一些造型的。时间还早,他洗脸卸妆,麦安言在旁边等着,镜子明晰,忠实映出他那张湿漉漉骨相极致流畅的脸庞:“你什么意思?”
难得真对柯屿动气了。
柯屿慢悠悠地挤出洁面泡沫,“你不是也知道,我一向喜欢开玩笑吗?”
“出道这么多年,什么玩笑能开什么玩笑不能开你心里没数?你说得那么清楚,粉丝该疑心了。”
“无所谓。”
柯屿俯下身冲水,在充沛的水流声中,他扶着洗手台,从镜子里与麦安言对视:“你不用担心,我马上就要从辰野走了。一个演员,谈不谈恋爱谈过几次恋爱都不应该成为话题,但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你帮我约汤野吧。”
麦安言抱胸搭着的手臂垂下身,不敢置信:“你还是决定好了。”
“嗯。”柯屿抽出两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
“汤总这几天问过你。”
柯屿笑了笑:“是吗,问我什么?”
“行程,抑郁症,问我你这几天还开心吗。”
柯屿顿了顿,看着镜子里这张苍白的脸,嘴角勾了勾,勉强算笑:“知道了,帮我跟他约时间吧。”
麦安言看着他走出的背影,半晌,叹息一声:“我还是没有把你留住。”
柯屿站停:“安言,不要遗憾,是我一直给你添麻烦,你应该放鞭炮庆祝才对。”
盛果儿送他去置业公司,路上从后视镜偷瞄,见他还是冷淡地闭目养神的模样,看不出一丝即将脱离专业团队的不安和茫然。他还剩一些贷款没还完
,银行的人已经提前在等着,等一进会议室,看到商陆搭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正拿着电容笔在ipad上修改着什么,微蹙的眉心下目光专注。
他上午亲自陪裴枝和去香港机场,苏慧珍在候机厅等着,见商陆出现,养尊处优的脸上细纹松动,像是隐约安了心。商陆俯下身与她友好地拥抱,叫她苏阿姨。
裴枝和脸色苍白,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似乎过去了一整天气都还未消。苏慧珍笑着问:“怎么了呀我的宝贝?哎哟妈妈看看,小可怜,怎么这么委屈?”
商陆客气地负荆请罪:“不能一起去维也纳,生气了。”
苏慧珍噗嗤一笑,拧了拧裴枝和的脸颊:“几岁的人了,还一定要和你的陆陆哥哥一起跨年?新年巡演妈咪去看你好不好?”
裴枝和不能被安慰,一被安慰,委屈就更翻江倒海地造起反来。
“不用,谁都不用来看我,票已经送出去了。”
苏慧珍抚摸他的头发:“我们小枝就是傻乎乎的,还跟小时候一样。商陆毕业了,有自己的事要做,怎么可能一直陪着你?要真能一直陪着你,那就不是哥哥,是男朋友了。”
裴枝和脸色一变,心里鼓似地乱擂,余光斜觑商陆。商陆还是坦然磊落的模样,没有任何窘迫局促和不自然,“苏阿姨,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裴枝和怒气冲冲:“谁要当gay!”
苏慧珍一手始终压着心口的披肩,闻言,白皙的指腹摩挲着上面别着的一枚钻石蝴蝶胸针,倏尔春风化雨般笑开了,柔声说:“你说得对,这样的玩笑是不应该乱开。”
差不多该安检,裴枝和推着登机箱恹恹地挥了挥手,眼睛不看商陆,只说了句“回见”,苏慧珍温温柔柔地挽住他:“宝贝,别生气了,商陆特意从宁城陪你过来,不是为了看你哭丧着脸的,对不对?”
裴枝和垂眸,垂在身侧的手掐进了手心。
“快,跟商陆说对不起。”
裴枝和负气地嘟囔:“凭什么。”
苏慧珍温柔但坚持,哄着,从商陆看不见的角度轻轻推她
矜娇的儿子,又故意板起脸吓唬他:“你再这样,以后商陆都不送你了。”
商陆想说“不会”,裴枝和却已经受惊般抬起了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半晌,嘴里却冷冰冰地说:“随便,爱送不送。”
苏慧珍叹一口气,没避着任何视线,戴着冰种翡翠手镯的纤手大大方方地在裴枝和背后轻轻一推,将他猝不及防推进商陆的怀里:“别人是嘴甜心硬,你是嘴硬心甜——快,赶快抱一下道别,要开始登机了。”
商陆被他撞得退了一步,手还是绅士地在裴枝和后背扶了一下,但脸色已经沉了下来。裴枝和比他慌乱,手忙脚乱中推着他的胸膛将他往外推离一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