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果儿懵懂地问:“啊?哪种喜欢?”
柯屿垂下眼眸:“单纯对人格的喜欢。”
到时间了,他推开椅子起身,走向化妆室所在院子。
电影中,菲姐的男朋友名叫阿虎,虽然比菲姐小,但她仍唤他虎哥。虎哥是个在丽江驻唱的艺术青年,唐琢因此请了摇滚乐队「风声」的主唱阿卓,戏份不多,算客串。这场三人对手戏本应该昨天顺着拍的,但前段时间乐队正在全国做live巡演,阿卓昨晚上后半夜才赶到片场。
柯屿进去时,阿卓从沙发上起身,弓腰喊一声:“柯老师。”
他其实年纪比柯屿大许多,近四十,出道十来年,柯屿跟着颔首致意:“阿卓老师。”
虽然是第一次拍电影,但作为一支成名已久的乐队,阿卓拍过挺多mv和纪录片,对镜头习惯良好。内心有个保底的声音:柯屿演技烂多了,到镜头前,谁裸/泳还真不一定。
唐琢也不放心。妆化一半,他推门进来,“小岛,用不用我给你讲讲戏?”
柯屿掀起眼帘,从镜子里淡淡瞥了他一眼,带出一点浅淡的笑意:“先不用。”
进入片场,各部门单位全部standby,柯屿放下剧本,起身的同时外套从肩头自然滑落,被盛果儿机灵接住。被围观拍戏久了,意识早就习惯性忽视掉所有目光,他微微转头,遥遥地看了眼摄影机后的商陆。
蔡司以为他在找镜头,便比了个ok的手势,商陆勾起唇角,高大的身影抱臂而立,果然是鹤立鸡群般。
柯屿深呼吸,院门关着,对讲机传来二号机准备好的消息,黑色场记板在镜头前举起,唐琢捏着导筒——“a!”
这是一个长镜头。上一个画面采纳了商陆的俯角镜,正连上阳光穿破云层晒上飞仔的肩头,他从短暂的困顿中醒来,扶着墙角站起。高反带来的晕眩让他一瞬间闭眼,身形很轻微晃了一下,画面外传来两声犬吠,蔡司穿戴斯坦尼康跟随,柯屿叩响门扉。
门响了,院内传来下楼梯的咚咚声,“——来了!”飞仔挺了挺胸膛,
但长期习惯于佝偻的肩膀很快又躬了下去。院门打开,一个还未收拾好的表情半凝固在脸上,随后变成生疏而讨好的笑,“菲姐。”
这个笑的尺度把握得很好,明明是很高兴的,但因为骨子里的忐忑自卑,他很怕自己的到来不受欢迎,因而只笑了一半,喉结滚了滚。这是柯屿在城中村反反复复的观察中总结的画面。
接着便是昨天商陆帮他拆分过后的戏。
一切如预演的那样推进,眼神的三层转变、视线的三次转移、手指蜷着的小动作、挺胸抬头但无济于事的单方面的较劲、对菲姐身体一瞬间的回忆着迷和狎昵——于无声中一一流淌。
唐琢捏着导筒的手指控制不住地发抖,两眼入神地盯着监视器,镜头在菲姐那声“老家来的弟弟”中结束,一声“咔”唤醒片场所有人,唐琢扔下机器大步冲向柯屿——一把抱住了他。
双眸都意外地张大——柯屿被抱懵,唐琢壮得像头熊能把他给勒死,他只感到一双大掌在自己肩上猛烈拍着,耳边咕咕哝哝杂七杂八地说了些什么全部都没听清,因为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商陆身上。
商陆站在院外,与他对视,云淡风轻地笑着。
柯屿跟着抿了抿唇,意识到什么,又猛地转开视线。
张副导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别抱了!柯老师脸都憋红了!”
唐琢松开他,“好啊小岛!好!难怪不要我讲戏!”又在肩上附赠了好几巴掌,柯屿咳得要命,撑着膝盖猛摆手:“别——别拍了!”所有人都笑得要死,盛果儿递上参水:“缓一缓缓一缓……”
“嘿。”蔡司叼起烟,跟商陆嘟囔,“我就说这水平比美股还不稳定吧。”
商陆没理他,点开手机给柯屿发了简短的一条“恭喜”,耳边听到唐琢吆喝:“休息五分钟再保一条,阿卓老师调整下状态!”
就算是冬天,丽江的太阳也不容小觑,紫外线是美貌的最强杀手,盛果儿为柯屿打着伞,商陆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声音贴近响起的时候把小姑娘吓一跳。
商陆问:“手酸吗?”
盛果儿眨眨眼,商陆
比了个“嘘”的手势,眼神落在柯屿身上。柯屿一无所觉,正点开微信,看着商陆发的那个“恭喜”。
“酸酸酸……酸的。”盛果儿咕噜咽一口口水,费劲吧啦地仰视着商陆,脸红得像蒸笼里的螃蟹。
商陆慵懒但坚定地从她手里接过伞:“我帮你。”
盛果儿:“……”
商陆:“你妆花了。”
“卧槽。”
那还得了!盛果儿两手一抹脸,惶惶然奔向洗手间,到镜子前一看才意识到——靠!她今天根本就没化妆!
柯屿完全没意识到身后助理已经被人调包,手一伸:“水。”
保温杯塞进手里,杯口拧开,冒着腾腾的热气和西洋参的味道。
喝完,被体贴地接走。
两眼看着手机屏幕,打一行字“谢谢”,又删了。抬头用视线梭巡一圈——人呢?又低头打一行“是你教得好”……不对,好冷淡。遮阳伞的阴影底下,微信界面一览无余。回复框来来回回删删打打,商陆没忍住勾起唇,笑过以后才说:“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