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模糊的记忆在脑海中逐渐清晰。
宁晚晚还记得, 当她第一眼看见林菀这两个字时,心中涌现出的情感。那是一种相当奇妙的感受,是熟悉、是亲切, 总之叫人生不出半点厌恶。
可明明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名字而已,宁晚晚从前也从未认识过叫林菀的人,为何与生俱来这种感受呢?
宁晚晚曾经好奇过, 却没有过多探究。
毕竟林菀太遥远了, 林欲雪本人也几乎从不提及, 宁晚晚只当那一瞬间的感受是一种古怪的第六感。
而现在,宁晚晚终于懂了这种特殊的情感从何而来。
原来,那是她的墓碑呀。
一想到这个事实, 就有无数种复杂的心绪, 仿佛红线一般密密麻麻缠绕着她。宁晚晚其实是觉得有些好笑的,因为她竟然在那么早以前就见过自己的墓碑。
谁能有这种奇遇?
而那时若没有记错的话, 她还躲在树上假装过林菀。
当时她就是单纯想要装神弄鬼, 谁知,林菀竟然真的是自己。
这种让她也终于后知后觉, 原来自己与林欲雪的命运早在一千年前就绑在了一起,无论是庄周梦蝶,亦或是蝶梦庄周。
又也许,两人的缘分还不仅仅如此。
当宁晚晚来到上界以后,她就有那么一种预感。
而现在,这种预感愈发强烈了起来。她很好奇,也很期待。
……
“师父, 来继续下棋吧。”
林欲雪的声音将宁晚晚从怔楞中唤醒。
他到底年纪还小, 正是精力极度旺盛的时候, 下午和宁晚晚棋下了一半, 心里便总还惦记着这件事。
更何况现在宁晚晚已经是他名正言顺的师父了,他就更有理由要求她教自己学棋。
而这也正合宁晚晚的意,现在的她需要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出去。
于是她掏出棋子棋盘:“好。”
林欲雪坐在了她的对面,不用宁晚晚开口,便自行将方才下到一半的棋局复原。他的记忆力也是惊人的好,每一颗棋子的位置竟然都记得清清楚楚,没有半点差错。
宁晚晚点了点头表示赞许,倒也没有特别惊讶,毕竟这对林欲雪来说,只能说是正常操作了。她略加思索了一番,道:“下午的时候教给你了规则,从现在起,我不会提示你,看看仅凭你自己的思考可以下到哪一步。”
“那我便不客气了。”
林欲雪完全不露胆怯,反而雄心勃勃,大有摩拳擦掌要打败宁晚晚的劲头。
看得出来,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而宁晚晚看他自信的小模样,暗自发笑。
虽说这孩子是够聪明了,但也未免过于自信。
哪怕是后来的林欲雪都不敢保证回回打败宁晚晚,一千年前的就更是不必提。
到底还是太年轻,受到的挫折太少了。
宁晚晚也存心想挫一挫他的威风,把师父的形象立起来。因为她看得出,哪怕小孩儿现在承认她是自己的师父了,但在心里,还是没把她这个师父当一回事儿。
于是这一局,她便动了真格,丝毫没有对新学者的放水。
理所当然,几乎是摧枯拉朽一般,她将小孩儿打败了。林欲雪的每一步棋,都在宁晚晚的计算之中,而宁晚晚的每一步棋,都将林欲雪的活路逐渐压缩。
宁晚晚很清楚,这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甚至会比真刀实枪更强烈。
那是一种来自思想,来自逻辑的上位者压制。
以至于被打败以后,小孩儿坐在棋盘前许久没回过神来。
他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宁晚晚猜想,这可能是他从出生到现在经历过的最严峻的一次失败。毕竟这孩子太强了,远超常人所能理解的强大,只靠一个人,就能把这里所有的修士抢的没饭吃。
这也导致了他的性格,相当高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对于这种小孩儿来说,第一次打击往往是最严重的。
有些时候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缓过来。
但宁晚晚并不后悔。
既然她当上了这个师父,就要对得起师父这两个字。
她很清楚,林欲雪现在的实力虽然够强,但远没有一千年后的他所向无敌。也因此,这第一遭打击,迟早会来。与其让他一路顺风顺水,然后在某件大事上经历一个无法逾越的坎,倒不如现在,就让他过得磕磕碰碰一点儿。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现在的林欲雪就是一块儿未经打磨的璞玉,只要给他正确的教导,假以时日,这块儿璞玉一定会成为震惊世界的宝石。
“还要下吗?”
由是,她定下心神,不再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