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这种话容辞听多了, 上一世那些说她配不上恭毅侯还要霸着侯夫人位置不放的闲言碎语多得数不清, 早就锻炼出一副钢心铁肺了, 她一点也不在意, 反而似笑非笑道:“我们两个谁休谁您的儿子心里清楚, 又何必逼我说出来自取其辱呢?”
王氏哽了一下——顾宗霖的表现还真是像是被休的那一方,明明和离已经是尘埃落定板上钉钉的事,可他却下令不许任何人提起, 现在恭毅侯府的下人们仍然称容辞为“侯夫人”, 前些日子顾宗霖的小厮朝喜背地里编排了她一句, 被顾宗霖听了个正着, 二话没说就命人把他按住结结实实的赏了二十个板子,当即就逐出了三省院。
也就是那件事让王氏惊觉原来容辞在顾宗霖的心里竟然有这么重的分量,明明之前一直任她被排挤出府, 也不曾圆房, 可是他竟然这样在意她。王氏一边摸不透儿子那千思百转的想法,另一方面又抱着容辞或许能因此生下子嗣的念头, 连想给顾宗霖纳妾被拒的怒气都消散了不少,还想着什么时候找机会把容辞接回来,什么命硬不命硬的都先搁在了一边,想着大不了等她生了儿子抱到自己房里养, 再将她送走便是。
谁知还没来得及动作,儿子儿媳居然招呼也不打就和离了, 旁人都传是恭毅侯或者老夫人对许氏不满, 但王氏自己知道, 这儿媳就算再不好也是无奈之下的最佳选择,她不可能再使尽手段骗来一个同样家世又好掌控的儿媳妇了,所以无论如何不可能做主休弃许氏,自己儿子已经对她生情,就更不可能了,因此这事只能是许氏自己的主意……
容辞这话几乎让王氏无话可说,但还是强撑着想找回面子:“霖儿前途无量,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难不成您物色的新儿媳就是身后这位姑娘?”容辞故作诧异的打量了刘舒儿几眼:“果然是不同凡响,想必家世容貌都胜我许多,这才配得上您位金尊玉贵的儿子。”
冯芷菡在一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刘舒儿忙把头低的不能再低,她本来是被王氏物色作为龚毅侯的良妾的,王氏好不容易找了个没被顾宗霖一口否定的女子,得到一个“要考虑一下”的答案就是再难得不过了,这才多加关照,格外重视,现在被容辞一番话几乎架在了火上烤。
王氏盯了刘氏一眼才对容辞讥讽道:“自从你们和离的消息传回京城,官媒都要把侯府的大门踏平了,孩子,我知道你舍不得,可这已经跟你没关系了。”
这倒是真的,若不考虑其他,凭顾宗霖的长相才学家世,若是谢怀章有个公主他都能配得起,可是这婚嫁之事却不全然是看这些的,越是高门大族相看女婿就越是谨慎,毕竟结成秦晋之好是要连两姓之谊,而不是凑成怨偶反目成仇的,顾宗霖肯不肯再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容辞微微一笑,发髻上的步摇跟着摇晃:“那您倒是快选啊,当初不就是看上靖远伯的嫡次女了吗……对了,”她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不知我这‘丧父克亲’的孤女是怎么入了您的法眼,肯弃三姐而就我呢?”
“还不是你私下里……”
“老夫人,”容辞微微眯起了眼,目光像是针一样扎在她身上:“事到如今你竟还能睁着眼说瞎话,当真是令我佩服——到底是谁私下里怎么怎么样了,是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清楚对吧?”
王氏看她们这对前任婆媳交锋已经吸引了不少人往这边看了,慌忙把话咽下去:“你……”
容辞敛了笑容,冷眼看着她:“趁我出了火坑心情好,不与你们计较,老老实实的蜷在耗子洞里不好么?做什么要来招惹我,我现在可不是顾家的儿媳了,不需再顾忌其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为什么骗人家的女儿回去守活寡还要我来提醒么?”
其实这已经把那事抖搂出一半了,另一半若说出来才是不得了,王氏恨不得去堵她的嘴,当下气的直打哆嗦:“你、你就是这样跟长辈说话的?”
容辞冷漠的看着她,她没打算继续说什么了,毕竟这种事牵连的不光是顾宗霖,连带郑嫔也讨不了好,她那人虽然行事让人无语,但却不曾直接害过容辞,也没起过坏心眼,容辞也不至于狠到以言语来至一个女子于死地。
更别说这种妃嫔与臣子的风流韵事传开,谢怀章的脸上也不好看,容辞就算不顾及郑嫔也要顾及他的脸面。
她头一次在王氏面前露出本性,三言两语就气的她说不出话来,刚来时那盛气凌人的不屑消散了个干干净净,好半天才从这不客气的暗示威胁中缓过气来:“……当初我们是有不对的地方,可是凭你的身份,能嫁给霖儿也算是烧了高香了,难道不知道感激么?”
“呵,既然如此,你们当初直接实话实说便是,想来我肯定为了那点虚名忙不迭的就嫁到你家了,何必要瞒着我家里非要用骗的呢?”
这番对话让周围听见的人都面面相觑,冯芷菡也惊得睁大了双眼——这名垂千古人人称颂的爱情传奇里到底有多少猫腻,果然传言都不能相信么?亏她当初还颇为欣赏这位爱妻情深的龚毅侯,看来段婚姻并不像传说的那样令人向往……
王氏的脸彻底黑下来,还没等她说什么,外面就有了喧哗声,旁人也顾不得看热闹,纷纷往外看去。
是谢璇来了。
长公主驾到,所有人低身行礼,王氏也只得咽下嘴里的话,跟着一起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