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谢睦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 只觉得心都好像软成了一捧没有丝毫棱角的流水。
他的眼神一下子柔和了下来, 轻轻动了动手指,就像是在和孩子打招呼似的。
其实刚出生的婴儿看东西应该非常模糊,几乎看不清什么, 但这孩子的眼珠湿漉漉的,一个劲儿的盯着谢睦,小鼻子小嘴儿时不时的动动,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即使是铁石心肠的人看到怕也要化了。
谢睦很想去抱一抱,但李嬷嬷从刚才起一直挑着眉毛盯着他,最终也没能得偿所愿, 只得依依不舍地将手抽出来, 看那孩子徒劳的攥了攥拳,却什么都没抓到,眉毛一皱一皱的,像是很不满意。
谢睦艰难的拔开眼, 看着李嬷嬷道“我们先告辞了,谷大夫和谷夫人会留下来帮忙。”
李嬷嬷观察了他许久,方道“今天的事您帮了大忙,我们都非常感激, 自会好生招待两位我们夫人的夫君不在跟前,难免六神无主, 多个人照料自是很好。”
谢睦抿紧了唇, 垂下双眼“替我向阿颜问好, 就说我改日再来看她。”
李嬷嬷看着谢睦的背影若有所思,温平上来在她耳边轻轻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李嬷嬷瞥了他一眼“你也只在这种事上有点用处了。”
产房里收拾的已经差不多了,李嬷嬷便抱着孩子请谷余一同进去。
容辞虽有些脱力,但到底身体底子好,加上刚才看到孩子的振奋,此时已经缓过气来了。
她从李嬷嬷进门起就眼巴巴地盯着她怀里的襁褓,看的李嬷嬷哭笑不得“别盯了,这就给你抱过来。”
说着将孩子放在了容辞的枕边。
容辞费力的撑起来一点点,轻轻地抚摸着这还发红的小脸儿,见他的眼珠儿微微转动,还把小手放在嘴边啃来啃去,啃得一手口水,那情景实在惹人怜爱。
她有些懊恼道“刚刚还闭着眼呢,才一会儿的功夫就睁开了,听说孩子一睁眼瞧见谁就会跟谁亲,早知道我就多等等了。”
李嬷嬷顿了顿,而后自然的接道“人又不是鸟雀,你想的也太多了。”
谷余这是第一次见容辞,见她姿容甚美,神情温柔,即使现在未穿华衣不着脂粉,还因为刚才的生产而颇为狼狈,都不能掩盖气质出众,人虽年轻,但眼神镇定自若,不露怯懦稚气,很是与众不同,心中倒也能理解谢睦的表现了。
他先给容辞把了脉,点着头道“一切正常,只要把月子做好了,必能恢复元气。”
“孩子怎么样”
“在胎里养的跟好,并没什么毛病,也不需额外调理。”
容辞听了更加放心。
这时李嬷嬷道“谷大夫,我们这边不是很方便,就没找奶娘,亲自喂养的话对母亲的身体有影响吗”
温氏当初就是怕生下容辞后奶水不够,这才找的李嬷嬷,时下贵族大户都盛行请三四个乳母喂养一个孩子,也都觉得主母亲自喂养既失体面又伤身体,李嬷嬷虽也懂产育之道,但许多医者提起喂养之事也是众说纷纭,没个定论,因此便想找这位谷名医问问看。
“乳汁乃母亲精血所化,生母亲自来喂养孩子自然对孩子更好,但也有损母亲精气,不过这只是在一般人家,其实只要吃得好,休息的时间够了,也没什么关系,反而能使母子连心,更加亲近。”
李嬷嬷点头“听了您的话我就放心了,我喂养我们夫人的时候没觉得怎么样,可轮到她奶孩子了,就还是不放心。”
谷夫人笑道“你也是关心则乱,明明自己就是行家,何必来问他。”
李嬷嬷自己也觉得好笑。
容辞一点一点的观察着孩子的五官,郁闷道“父亲说过我一生下来就能看出长得和他十分相像,怎么这孩子小鼻子小嘴的,也看不出长得什么样子啊。”
“那是老爷在吹牛。”李嬷嬷道“你刚出生的时候还不如小少爷长得好呢,皱皱巴巴的,脸还憋得发紫,像个小老头一样。”
“什么”容辞不敢相信“当真如此吗”
谷夫人也低头端详了一番襁褓中的婴儿“这孩子在新出生的孩子里的确算是长得着又对容辞道“夫人这是第一胎的缘故,这才觉得奇怪,等再生上几个,就什么都明白了。”
容辞将脸与儿子的脸贴在一起,感受着他细细的呼吸“有这一个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什么其他的。”
“那可说不准,我看您必定是个多子多福的命格。”谷夫人别有意味的一笑,然后又想起一事,提醒道“不过女人生的太多也不好,到时候还要早想办法,不要因为生育拖垮了身子。”
容辞与李嬷嬷对视一眼,都觉得不解这话的意思,又转念一想,老人家年纪大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不奇怪,因此也没再细究她的话。
容辞想他们夫妻守了这一夜肯定也很累了,便叫人收拾好了房间,请他们先去休息。不想两人都推辞“我们就住在隔壁,不过两步路,回去歇歇就是,若哪里再有不适,随时叫我们也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