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延昌一步步走向斗战区。
每走一步，他身上的剑意便强一分。
当走入斗战区时，那暴虐、锐利的剑意直指半空中的青年。
青年依旧飘在空中，面色不改，静静看着他。
看出青年此刻的奇妙状态，艾延昌并没有丝毫大意。
天骨风清，不履纤尘。
这是古早时代流传的一门秘术。
仙人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这个咒术便是让人长久漂浮在空中，足不沾地，以清风环绕周身，效仿不履凡尘的仙人。
这个咒的效果，可以让修士的体质越发清灵，更契合风之道。
“不过这种术过于繁琐，只要沾染一丝地灵之气便算破功。加上效果比不上丹药，早已被废弃了。”
艾延昌暗暗思量。
他拿出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咒术，断然不是为了装样子。
难道这个咒术另有玄机？
“你们两个准备好了吗？”
孟晨作为仲裁，站起来询问。
青年微微点头，呼呼清风在四周看台回绕一圈，从恒寿、傅玄星手中将两件东西收入袖袍。
艾延昌虽看到这点小动作，却不以为意。
自己花费多年苦功，本命飞剑已接近仙剑，他就算在那把五气八棱什么的奇怪玩意外，再寻一些秘宝，我也不惧。
于是，艾延昌沉声道：“准备好了。”
“那就开始吧。”
呼——
孟晨声音刚落，伏衡华陡然化作一阵狂风在斗战区扩散。
“力揽狂江。”艾延昌几乎在同一时间出剑，狂暴的怒涛引来江海淹没整片斗战区。
众位劫仙早前设立的禁法自动激活，淡金色的墙壁徐徐展开，把剑意演化的大水尽数圈禁。
“众所周知，凡我辈演化水火，有虚相、实相之分。”
在二人交手时，裁判台上传来劫仙的评点。
啸鱼看着说话的秦琳，心中一叹：少爷不喜欢斗剑，就是不乐意自己当猴给别人耍啊。
“所谓实相，即通过元气制作真正的水火。而虚相，则意念显化，只需神识便可轻易击破。如今艾延昌施展东海剑派秘传的‘沧海剑法’，所演化江河之水便是虚实相交。既有虚相的道意，也有实际从元气汲取的水汽。”
在场宗师、剑仙众多，秦琳的话语只是对那群尚未触及金丹境，不明“道意”的后辈修士讲解。
“秦仙子认为，艾延昌能一招抢占先机吗？”
孙成主动当起捧角。
秦琳顿时笑了，摇头道：“如果一招就能压住伏衡华，那就太小看道剑派和这位伏家后辈了。”
她对五侠后人十分不喜，但也必须承认伏衡华的地煞神通法对东莱修真界的积极意义。这么聪慧的后辈，不可能接不下艾延昌的一招。
“从刚才登场时的状态看，他的剑似乎是风。”
秦琳：“这很符合道剑派的理念。以心御剑，天地万物皆为掌中剑。”
“仙子认为，他的武器就是风？而不是待会儿再取出另一口剑——比如仙剑？”
“他绝对不会动用仙剑，”秦琳认真道，“他用‘天骨风清之法’加持自身，无疑表明他这次斗剑使用的力量，和风脱不开干系。而风，正是伏家传承的根本力量。”
风之剑，天地间的一切风华皆为我用。
这便是伏衡华在这次斗剑所阐述的道。
……
浪涛在怒吼，艾延昌控制着剑诀，神识不断搜索在浪涛间穿梭的那一道风流。
他能感知到，伏衡华化身的风正在浪涛之间嬉戏。
他眼下到底是什么状态？从他的举动看，怎么看上去……不是人了？
“风吟雨落。”
风中传来清冷的声音，一个个龙卷风在水中集结，抽取大量的海水变成水龙卷。
秦琳看到这一幕，继续讲解：“以旋风击碎浪涛中的虚相，并将实质凝集的海水抽走——这是要制作‘烈风气团’，从而小规模降雨。”
十八道水龙卷围着艾延昌徘徊。
风暴根据其方位，构成一座小型剑阵，暂时封锁艾延昌的神识。
秦琳目光一动，立刻请天灵法师讲解这种阵法。
作为剑阵一系的宗师，法师欣然对众人讲解剑阵奥秘。
末了，孙成提出一个疑惑。
“但伏衡华使用的手段更贴近道法，算是剑术，符合‘斗剑’这一主题吗？”
“当然是，”天灵法师不假思索，“或许很多人看得并不清晰，但我能感觉到。那十八道龙卷风的核心，是十八道风剑。而当风剑抽取水汽时，则转化为一道全新的剑意。我相信，艾道友的感受应该最深。”
是剑，而且是剑雨。
艾延昌抬起头。
神识虽然被封锁，但他依旧能感觉到风暴中的刺骨杀机。
十八道旋风把大量的水送入天空。属于自己的剑气真元被抹去烙印，转为他的力量。
滴答……滴答……
斗战区的上空开始下雨，每一滴水珠便是一道细密的剑气。
银珠垂线，密密麻麻的剑气对艾延昌疾落。
只见宗师不慌不忙，只把手中墨蓝色飞剑轻轻一挽，空中的雨云便破灭大半。
“风清水止。”
风中再度传来新的声音，艾延昌感觉整个世界为之一清。
残留的水珠落入地面，瞬间炸出一层层青晕，整个空间渲染上一层风的青色。
“属于风的剑域。是通过两道剑意的作用，把艾延昌演化的主场归入自己名下？不错的伎俩。”
秦琳对众人讲解一番，频频点头。
这小子的确不愧是道鼎术的开辟者。他的丹元之纯粹，也足以撑得起这个剑域了。
但下一刻，风清剑域被一道蓝色剑气破碎，艾延昌果断出击，飞剑在空中一化二，二变四，很快便有十六柄飞剑同时展开剑诀。
每一柄飞剑施展的剑诀各不相同，却皆是东海剑派的基础剑法。
秦琳道：“作为灵诀派宗师，他的剑招基本功扎实无比。之所以用这种方式，亦是为了在伏衡华面前彰显东海剑法的玄妙吧？”
说完，她默默观看二人斗剑。
不同于刚开始的试探，二人来回夺取领域布置权。
随着彼此明白对方施展的剑为何物后，双方已开始展露真正的手段。
这是“分神千剑法”吧？同时分心操控十六柄飞剑，是打算全力绞杀伏衡华吗？
直到孙成推了她一下，秦琳才反应过来，继续对众修讲解这门分神多用的剑道秘法。
“风锁——风莲——风锁——”
面对十六把同时攻击的飞剑，空中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依旧是一股风在飞剑笼罩中穿梭。
风声中，淡青色莲花冉冉升起。千百根锁链随着风之轨迹将十六道飞剑的去路尽数封锁。
当伏衡华重新在空中现身时，十六口飞剑已全数被风锁束缚。
铮铮——
飞剑在锁链中挣扎，却根本无法从满天锁链中脱身。
“剑禁，灵云斩月。”
突然，艾延昌右手对前方一推，掌心喷出金黄色的月牙剑气。
空中的锁链频频晃动，十六把飞剑趁机重新合成一把。
湛海灵犀剑。
艾延昌花费多年苦功，打造的本命飞剑，如今已有三十六道禁法，是修真界最接近仙器的一档。
飞剑锋芒毕露，仅飞剑附带的剑芒便把漫天锁链搅动。
“终于抓到你了。”
看到青年露出本相，飞剑迅速刺向伏衡华眉心。
艾延昌虽然不明白他此刻的古怪状态，但却明白一点——他眉心浮现的风纹符印外加中央的一点银珠，绝对有问题。
“风锁勘禁。”
青年不慌不忙，破碎的锁链在这一刻尽数变化为点点风气。
千万道风华犹如剑鞘一般，将湛海剑包裹在一团风气漩涡中。
趁此时机，青年再度化作一阵风。
“风影无相。”
彻底从神识锁定中离去，没等艾延昌回过神，身边开始飘起一只只蝴蝶。
“风蝶乱舞。”
色彩斑斓的风之蝴蝶在空中舞动，一阵阵细碎的微风化作风刃吹向艾延昌。
衣袍被风刃吹皱，层层符光在护体宝衣闪过。当风蝶攻击停止，他的衣服仅仅模糊了些许。
艾延昌眼神微妙，看着身边回荡的风。
“小子，这就是你的战斗力？哈哈——不过如此。”
……
“以弱胜强，着实不易啊。”
孙成发出一声感叹。
秦琳随之点头。
“伏衡华用一种奇怪的术，让自己长久保持在风的状态，从而避免诸多攻击。但他以风为剑，同样也受制于风。在道剑派修士的种种元气选择中，风属最难使用的媒介。”
火。炙热而刚猛。
水，怒动而无情。
尘土山岩俱为实体，哪怕只是用来砸人，都能把人砸成肉饼。
唯独风——
“风无形，故难以捉摸。虽是契合神识的上乘媒介，但同时却难以用风为器，以作杀伐。”
秦琳：“伏衡华抓住一个破绽的全力输出，也仅仅用一阵风蝶把艾延昌的护体衣服吹出几个褶子罢了。”
“不过这只是风剑刚刚入门的情况，”孙成，“咱们作为海上的修士都明白，风到了高等层次会如何可怕。”
“是啊，自然形成的飓风，拥有翻搅沧海，覆灭山河的恐怖破坏力。但能掌握那等层次的修士，可谓少之又少。至少，眼下的伏衡华不行。”
两位劫仙的判断，也是在场诸位宗师的一致态度。
伏衡华那种古怪的化风秘术抛开不谈。他跟艾延昌交手，暴露自身一个巨大的问题。这也是所有修士跨境战斗都无法避免的问题。
“他的法力太少了，他无法一次性催动足以击垮艾延昌的力量。”
章前辈和岩林、洪昌乙等人坐在一起，神情有些担忧。
“艾延昌作为高境界的修士，他天然拥有法力、境界上的优势。衡华根本不敢让他完全展开剑域。所以，艾延昌将斗战之地化为海界，他才立刻用一种剑术进行阻止，并强行把水的领域扭转为风。他也是通过这一方式告诉艾延昌，引导艾延昌放弃铺展剑域。”
落入艾延昌的领域，那就真是无风之地，等伏衡华的力量耗尽，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同时，艾延昌的法力无比浑厚。只要有一招击中伏衡华，他就会受伤。根据我的测算，以艾延昌目前的法力总值。只要击中伏衡华十次，他必死无疑。而反过来……伏衡华想要击败他，尤其是击破一具修持千年，真元不断熬炼的元婴道体。至少需要上万次的攻击——以刚才的风蝶为例。”
洪昌乙：“这也太不公平了吧？话说，他们为什么不提前说好，把法力压制在同一层次？现在这样，对艾延昌过于有利了。”
“那你要问他祖父。再者，真正的生死对决，哪里来的绝对公平？”
几人看向高台另一边。
伏丹维、穆琞天、白河子、刘阳师等人坐在一起。后面站着蟠龙岛众多家眷。
穆琞天的手死死扣着伏丹维手臂，每当艾延昌占据上风时，便会狠狠用力。
伏丹维对此不以为意，而是苦苦寻思伏衡华此刻的状态。
拳头有些硬了。
老夫想揍人啊。
……